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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原上起舞

當刈稻機收割寧靜下午

一切都已備妥

金黃的窗,空無的門廊以及

懸吊屋簷的心臟一一隨風

叮噹作響

 

當風灌入齒間隙縫

譜出一首有曲無詞的歌

將白色的噪音命名歸來的海浪

掌心的網,握緊成為渠

鬆開如河流一一此生之水

已經填滿

前世的湖泊

 

在荒原上起舞

當陽光也不能阻止一枝草的種子

埋入更深的泥土

一定都已註定

掉落的稻粒

不再被撿拾,不再

允諾飢餓是一種擴及美德的美

 

當美驅逐數量的神話

一畝田能夠養活一家人

桌椅重新擺滿屋子

爐灶的朽木燃燒為煙塵

讓孩子辭去折磨自尊的工作

回家,回家吧

當個稻草人也罷

 

在荒原上起舞

當懷孕的母貓在廢墟產下

花色不一的小貓

一切都會找到出路

假如一根竄出黑暗的白髮

也能被撫摸,也能被未知的所有

全力挽留

 

讓辛苦種下的都能含淚收穫

一粒米永遠蓄藏晶瑩剔透的光

歲月的深甕,等待一隻沉沒之手願意

願意捨棄當下的擁有

邀請另一隻無名之手

在荒原上起舞

 

在荒原上起舞

當親愛的人將要放棄親愛

任何一個人

一切都還來得及

回家,回家吧

繼承一座無人祭拜的墳也罷

 

--顏嘉琪〈在荒原上起舞〉,《荒原之午》,雲林縣政府文化局,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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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荒原之午》,就被這四個字擊中了,那也是我所感受到的雲林,靜默的、百無聊賴的午后,熾熱的陽光撒在一片收割完的稻田之上、破敗的荒地房舍之上、帶著乾掉泥土的農用道路之上,似乎能看見時間緩緩走過,肉眼可見的荒蕪,在於很多人都走了,只剩這荒原之午。
 
2019年年底和之後2020年年初,密集往返雲林和北部,因為一場阿公的喪禮,以及自己的一些胃病檢查。來來回回之間,想著也許回來雲林陪伴家人,養養身體,或許也不錯。用了這麼多「也」字,是因為自己內心的不確定,被城市便捷豢養太久,有時也害怕回家定居,那巨大的、一成不變的荒原之午。
 
後來,真的回來雲林了,回家生活,也找到一份工作過活,成為荒原之午當中的人。重新翻出從前買的《荒原之午》,才發現之前漏讀前言的敘述,原來啊。
 
喜歡〈在荒原上起舞〉,那些句子都浮現出相似的畫面,嘉南平原的午后,大抵是那樣子的。不忍大聲讀出〈在荒原上起舞〉,有些句子過於靠近自己,怕情緒氾濫,也怕自己沒有允諾。
 
關於這首詩,打中我的關鍵句是:「當懷孕的母貓在廢墟產下/花色不一的小貓/一切都會找到出路」,那確實是荒原會發生之景,也是那些偏鄉家庭之事,生生滅滅,在這荒原之午一切都會找到出路。而那些過於召喚的句子,我也正踏入其中,辭去工作、回家、當個無聊的稻草人,但沒有繼承什麼。
 
也罷,回荒原上起舞,也許自己一雙手能夠做出些什麼,一切都會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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