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縱無情,

火車縱萬能,

也載不了我的靈魂兒回去,

我已盡把他寄託在這裡了。

--張我軍〈亂都之戀〉(第四節)

 

近期因為修課的關係,接觸了很多有關「民國」的文字,重新審思「民國」的內涵和意義到底是什麼。先說「民國」這一個詞彙,好在同學提醒,我才意識到「民國」的用法是近幾年流行起來的,以前我們說「民初」,大陸有民國熱,而我們的民初熱早過了。而我們現在說的「民國」大多指1911-1949年那38年,也就是「民初」,這個問題的關鍵點在於,你所認為的中華民國滅亡與否,以及認不認同中華民國。就不討論後期的民國了,先看看那命運多舛的38年。民國是現代化的開端,也是思想百花齊放的時期,各種路線的價值觀通通在報刊上論戰了數遍,有時候想想,其實我們現在某些現代化的問題,早在民國就已經爭論過了,比如拼音或漢字,比如保護古蹟城牆與否,比如圓框眼鏡(欸那是文青復古流行)。

同時期,日本統治的臺灣,也有一股民國熱,受五四思潮感召、振奮、充滿希望,其中張我軍是其中的一例,他去北京留學,回來主持報刊大力鼓吹新文學,甚至出版臺灣第一本新詩詩集《亂都之戀》。張我軍為北京寫了一首〈亂都之戀〉,亂都即是北京,1920年代受到軍閥混戰的影響,人心惶惶的北京。那些課教我的一些事就是你用從鳥瞰的視野觀看,空間、歷史、個人,民國的北京真是一場時代大戲的最佳背景。亂都之戀並不是如字面上好似傾城之戀,而是張我軍個人對於北京的迷戀和不捨,像是重度後旅行症候群的歸來游子,深情一如新詩早期特有的抒情氾濫。其實有些膩,但第四節這段文字,猛然燒到我了。

「也載不了我的靈魂兒回去,/我已盡把他寄託在這裡了。」

雖然ㄦ化韻看來有些逗趣,但看在亂都北京,一切都合理了。要多深愛一個地方,才能把靈魂寄託在這裡。有時候我也會浮現這樣的情感,走過一處異鄉,覺得掉了幾片靈魂在這兒,能稱得上寄託的,只有冰島吧,絕美的、廣闊無邊的、凜冽的,讓我失去了好久這幾個形容詞的感知,都被冰島景色佔據了。我能理解張我軍,北京那時候是新文化重鎮,匯聚各方的思潮,景色是古牆、原野、園林、廢墟,但同時又有現代化的電車、街道、公園、博物館,我若是當時代的知識分子我也會愛民國的北京,新與舊相交的文化古都。

試想民國,很多事情都在一念之間,注定了不同的未來。有一批青年在和張我軍差不多時期前往北京、離開北京,他們都是受到五四思潮感召的人,青澀、熱血、閃爍著光芒,數十年後他們成為不同領域的中堅份子,有些人走向左派革命,有些人堅持文學信仰,有些人半途被暗殺了,也有人回到臺灣推廣新詩。那時代你可以信仰不同的思想和未來,但是時代會逼迫你選邊站,國民政府、共產黨、日本軍、各國勢力,以至最後的1949年,留下來或者遠渡海峽?這個問題的影響一直延續到了今天。雖然我們這個時代的人讀文學不會再有反共意識強烈的東西了,但我們對於那一批1949年以後留在中國的作家,就只是不熟,蒼白的不熟。

離題亂都之戀了,但總想為這幾個月讀的東西紀錄一些雜感,民國啊,真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下次的旅行清單去北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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