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膜的薄冰溶化了，
湖水是那樣透徹，
被雪和謎掩埋的生命，
都在春光中復活。
一切都明明白白，
但我們仍匆匆錯過，
因為你相信命運，
因為我懷疑生活......
--顧城〈錯過〉
摘自《回家--顧城精選詩集》，木馬文化，2005
會讀顧城或是認識顧城，大多是因為那首經典的〈一代人〉：「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十八個字餘韻無窮。買了一本顧城詩集，就擱著偶爾翻翻。直到最近，發現一齣以顧城為題材改編的舞台劇，看了劇情簡介覺得疑惑，才去翻找了詩人顧城的生平，WOW。詩集的作者介紹通常只寫著1993年辭世，不會告訴你死因或是發生了什麼事，因為那並不怎麼光彩。然後，我找到了那樣的新聞，1993年詩人在紐西蘭郊區的宅邸，殺了妻子上吊自殺，結束37歲年輕的生命。哇，這太驚人，社會事件就是寫你讀的詩的人。後來，我在圖書館找到一本專門討論顧城死亡原因的書，訪問詩人的親朋好友，企圖拼湊出那一刻的真相。就像一齣舞台劇：
一個內心紊亂幾近崩潰的詩人，一個同為作家卻已分居異夢的妻子，在異鄉的郊區，詩人和妻子相約討論，中間沒人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只有詩人的姐姐在幾公尺外看到了最終的畫面：妻子倒在地，地上有斧頭，詩人上吊，結果是妻子重傷不治，詩人自縊不治，留下一個五歲的孩子。事件外還有另一個角色，是妻子本來要相約見面的男子。事件後還有幾份遺書，一份寫著愛，一份寫著恨。哇，簡直看到一個黑色的劇場，五個角色環繞，詩人、妻子、姊姊、孩子、男人，情緒緊繃，黑色的輓歌奏起。
這是個悲劇，我用局外人的眼睛看著，關於生存與死亡的火花，他是寫著童話風的詩的人，他的眼睛尋找光明，怎麼走到這樣的人生最後一幕？真相迷離，有著悲劇的藝術性，作一個觀眾，保持著距離，讀著、看著、感受著。
回到〈錯過〉這首詩，碰巧翻到特別有感覺，才想到顧城的故事，「因為你相信命運／因為我懷疑生活」好像一個性格上抵定的預言，相信命運的人欲走，懷疑生活的人拉住一切讓一切靜止、凝凍、掩埋，而「被雪和謎掩埋的生命」會在春光中復活嗎？回到〈錯過〉本身，一切都明明白白，為什麼還匆匆錯過呢？犯過錯誤還是擦肩而過，我讀到的是一個生命的瞬間，兩個無法並行的生命不可抵擋地錯過了，那可能是一個平凡而微小的瞬間，在冬雪融化的初春，一切都明明白白，錯過就回不去了。
附註：圖是冰島的冰河湖，與錯過有那麼微小的連結，旅行中錯過白天陽光下閃爍的冰河湖，遠遠的照了一張留念，有些遺憾，但我獲得了晚上煙火下的冰河湖，錯過能得到不一樣的風景，也得到下一次出發的理由。
---------------------------補記------------------------------
在香港看完小劇場《顧盼我城》，不設觀眾席，跟著演員移動，在小小的黑盒子劇場看得滿盡興的，雖然聽不懂粵語，但多少知道顧城的一些事，結尾的高潮處理得有張力。
重點是看完戲，我才發現我漏掉一個角色，顧城的故事應該有六個角色：詩人、妻子、姊姊、孩子、男人，還有另一個女人，詩人的外遇對象，根本就一團糟啊，男人和女人都像鬼影，各自纏繞著詩人，導向不可預期的、謎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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